11月21日，一则关于全国大学生课堂“抬头率”的问卷引发了热议。现在许多高中在自习课上都要求学生“无论发生任何事”都必须保持低头，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，大学课堂频频出现“抬头率”的考核要求。从强制低头到强制抬头，教育场景在变，但对学生头部方向的执着却如出一辙。这种将头部朝向与学习状态简单挂钩的评价机制，不仅折射出教育管理中过于表面化的倾向，更深刻地反映出当前教育评价体系中存在的异化现象。

教育的本质在于启迪思维、激发潜能，而思维活动本身是一种内在的、个性化的心理过程。历史上许多突破性思考恰恰发生在看似“不专注”的状态中——阿基米德在浴缸中发现浮力定律，牛顿在苹果树下思考万有引力，这些科学史上的经典时刻无不在证明，创造性思维从来不受制于身体的特定姿态。将“低头”等同于专注、将“抬头”等同于认真，这种简单的一元对应关系实际上是对复杂认知过程的机械化理解。正如心理学家所言，学习效果取决于认知投入程度，而非外在姿态的标准化表现。

诚然，无论是在基础教育还是高等教育阶段，促进学生的有效思考与学习都是核心目标。然而，将头部方向作为评价学生学习状态的主要标准，这种做法值得商榷。人的认知方式具有多样性，有的学生习惯通过凝视窗外整理思绪，有的则在低头书写时思维最为活跃。大学生作为成年人，早已拥有了自己独特的思考模式，强迫所有学生遵循统一的头部姿态，无异于否定了个体认知差异的客观存在。这种表面化的管理方式不仅难以真实反映学生的思考状态，还可能适得其反——当学生将注意力集中在维持“正确”姿势上时，其真正的思维活动反而可能受到干扰。

成熟的教育应当关注学生是否在思考、如何思考，而非简单地要求他们以某种固定姿态示人。幼儿园和小学阶段对坐姿的基本要求尚可理解为行为习惯的养成，但若将这种外在规范延续至中学和大学阶段，则无异于将学生视为需要持续监管的未成年人，这既不符合他们的心理发展水平，也不利于培养其自主学习能力。

值得深思的是，为何我们的教育体系对不同学段的管理会陷入如此两极化的境地？这背后反映的或许是教育评价体系的单一化困境。在基础教育阶段，评价往往倾向于可见的秩序与纪律；而在高等教育阶段，评价又偏向于表象的参与度。两者都试图通过最易量化的外在指标来评估内在的学习过程，这种简化虽然降低了管理成本，却付出了忽视教育本质的代价。

要打破这种形式主义的困境，需要构建更加多元、立体的教育评价体系。具体而言，在评价学生学习状态时，应当结合课程性质、教学内容和学生特点，采用多种评价方式相互印证。例如，可以通过随堂提问检验思维深度，通过小组讨论观察参与质量，通过项目作业评估综合能力，而非单一依赖头部方向这类表面指标。同时，教师应当获得更多的专业自主权，能够根据教学实际情况灵活调整评价方式，避免陷入“为抬头而抬头”的管理误区。此外，培养学生的元认知能力也至关重要，帮助他们了解自己的学习特点，形成个性化的高效学习方式，这远比统一头部姿态更有教育价值。

一个健康的教育环境，应当允许学生在不同状态下进行学习——时而低头沉思，时而抬头交流，时而凝视远方整理思绪。真正的教育者应当能够辨别形式主义与实质进步的区别，将评价重点从“看起来是否认真”转向“是否真正在思考”。毕竟，教育的使命是培养能够独立思考的人，而非训练出一致朝向的“向日葵”。当我们过度关注头部方向时，很可能正在错过思维真正流动的方向。

（作者系浙江师范大学学生 王妤晗）

来源：潮新闻

编辑：武艳